现代人有置顶好友,点赞之友,吐槽好友,哈啤哈友。 古人就比较厉害,他们除了与人做朋友,还有“凉朋友”。 不管是人是物是风景,皆可为“朋友”,夕阳是老友,江水为淡友,远山为远友。 没有空调的夏日,救人于酷暑的扇子、竹夫人、荷风,都是“凉友”,彼此懂得,互送清风。 夏日,凉友如良友,带来清凉,也带来风景。
荷风 夏天的风,是很不讨好的,尤其是炙烤难受的时候, 但古人却把夏天的风,唤作“荷风”。 自从荷钱出水,池塘上的风就变了, 夏日滚烫,她们却穿越水汽,衔着阵阵幽香, 跑进每个过路人的鼻尖,这是苦夏最清凉的味道。
李渔在《芙蕖》中写:“荷叶之清香,荷花之异馥; 避暑而暑为之退,纳凉而凉逐之生。” 荷叶香可以去暑气,荷花香可以生凉气。 她们牵住夏日里最美的花,我们站在荷塘边不说话,清香暗送, 荷风便是苦夏之人最清芬的凉友。 盛夏,但有荷花送清风,阳光热烈又何惧。
凉扇 扇子,有许多别称,其中一个叫“凉友”。 坐拥空调冰箱西瓜的我们,也许不太能体会古人把羽扇、团扇、折扇都称为“凉友”的心意。 但是我们都有过这样的回忆,物质不太丰富的年代,没有空调冰箱,只能躺在奶奶的怀里纳凉,她手里就有一把蒲扇。
轻轻一摇,“呼~呼~呼”柔软的风, 吹走了每一寸肌肤的汗珠, 吹来了奶奶口中哼唧哼唧的歌谣, 吹进了一个甜酣的梦乡。 奶奶的蒲扇,是比空调还爽快的“凉朋友”。 后来,噗哒噗哒扇来的凉意, 变成了往后余生忘不掉的凉友, 记录着一个又一个夏天。 念念不忘,是凉友曾经的陪伴。
竹椅 小时候,午饭过后, 三五人群就喜欢聚集在巷口或大树下,话东家的短,西家的长。 纳凉的标配是一把四四方方的竹椅, 新竹椅颜色稍显青绿,还有些毛糙, 常见的还是早已磨得发光发红的老竹椅。 一屁墩子下来,皮肤贴在椅背上, 身体的热量仿佛瞬息被吸走,细细生凉。
午后的凉朋友,在咿咿呀呀声响的里,陪我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夏天, 孩童时在竹椅上畅想以后的未来,长大后靠着椅子回忆很久以前的故事。 这个凉朋友,曾陪我从总角小儿到耄耋老年, 他的身上有光阴的故事,我的故事,和未来的故事。
凉席 凉朋友中,一定少不了凉席。 在汪曾祺心里:“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,横七竖八一躺,浑身爽利,暑气全消。” 郁达夫也说:“不问是白天或是晚上,你只教有一张藤榻, 搬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或藤花阴处去躺着,吃吃冰茶雪藕, 听听盲人的鼓词与树上的蝉鸣,也可以一点儿也感不到炎热与薰蒸。”
而我,记忆里最深的是身体碾压过竹席时暗哑的“吱呀声”, 是睡了一个下午脸上印着一道道清晰的竹纹, 是梦里竹席吸走了身上的燥热, 留下一层薄薄的凉汗。 凉席,装满了许多人的故事,和一个清凉的梦。
竹夫人 薛宝钗曾做过一首灯谜诗: “有眼无珠腹内空,荷花出水喜相逢。 梧桐叶落分离别,恩爱夫妻不到冬。” 谜底是一件夏日凉友——竹夫人。 一根中空的长圆形竹笼子,是古人消暑用的“抱枕”, 有人在“竹夫人”里头,放入了薄荷、栀子花、茉莉花之类的香草, 夏天午睡抱着她,就很好睡。
她还有很多名字,黄庭坚叫她青奴,苏轼叫她竹几, 但更多人还是喜欢喊她“竹夫人”。 “竹夫人”这个简单又直接的词, 代表了人们对凉朋友在炎炎夏日做伴的一种亲切的感恩, 也包含了我们对要过好夏日生活的期待。 现在竹夫人或许没有了,但有抱着入睡的娃娃枕和冰垫。 清晨,醒来有你,身边的“夫人”,这个夏天也许就不那么燥热了呢。
小暑一到,又到了“足蒸暑土气,背灼炎天光”的日子。 燥热的生活,我们都需要一个凉朋友。 他或许是老舍笔下的“蓝的,白的,和抓破脸的牵牛花”, 也可能是汪曾祺喜欢的夏日清晨“凉爽的空气”, 还可以是远山上的青竹,夏夜的月亮。
眼睛里看见的,耳朵里听见的,陪在你身边的, 为你送来阵阵凉意的,都可以是有情的良友。 凉风习习,良友年年。 这个夏季,不知你的凉友又是谁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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