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华社福州6月19日电 题:一个是红字 一个是心字 ——记长征起点“守魂人”钟宜龙 新华社记者 一位老党员为松毛岭战斗牺牲的无名烈士“守魂”60余载…… 他就是今年91岁的钟宜龙老人——福建省长汀县南山镇党委一位退休干部。有人慕名而来,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来访者讲述那段历史:“我的人生两个字:一个是红字,一个是心字。” 钟宜龙刚出生不久,亲生父母就被反动民团杀害。后来,他被抱到了松毛岭脚下的养父母家。 1934年9月23日,松毛岭保卫战打响,处处硝烟弥漫,血肉横飞。年仅6岁的钟宜龙目睹了这场恶战的惨烈。 “无数战士在这场7天7夜的血战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。”钟宜龙声音微微颤抖着讲述:“当我看到养母和几个大人抬回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伤员,吓得连哭都不会。这些伤员的脸上都是泥和血,有些人没有手,有些人没有脚。家家户户都住满伤员,许多重伤员来不及抢救,就牺牲在担架上。” 那一幕幕悲壮的情景,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。 双方为争夺一个山头,时常展开白刃战,终因敌强我弱,弹尽粮绝,红军撤离阵地,松毛岭全线失守。从此,一万多名红军将士和长汀地方武装战士永远长眠于山岭间。此役成为红军长征前在闽最后一战,《长汀县志》记载:“死亡枕藉,尸遍山野,战事之剧,空前未有。” 1934年9月30日下午,在距离松毛岭不远的长汀县南山镇中复村观寿公祠前,万人誓师会举行,红九军团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。钟宜龙的养父钟大廷也随第九军团出发,再也没能回家——钟大廷后来在江西与敌人作战时牺牲。 “我们村既是红军村又是寡妇村,因为参加红军去远征的男人,绝大多数都牺牲了。”钟宜龙说,“仅仅我养父那一个家族,为革命牺牲的人数就达到了40人。” 抗战胜利后,钟宜龙参加剿匪。当时,土匪藏在松毛岭的一个山窝里,为了逼土匪现身,战士们在山上放了一把火。大火过后,土匪投降了,眼前的景象令他热泪盈眶,唏嘘不已—— 茂密的青草化为灰烬,露出漫山遍野的尸骨,这些都是当年在松毛岭战役中冲锋陷阵英勇献身的无名烈士。 那一刻,钟宜龙想起战死他乡的养父,顿时泪如雨下…… 让英魂安定,这股信念像根一样深深扎进他心里。 “后来几年,我和党员干部、村民一有空闲就到山上去,一个山头、一个山头地寻找,共收殓整理烈士遗骸3000多具。”钟宜龙说。1953年,他发动村民、党员干部捐献砖头,在离村十几公里的松毛岭半山腰建了一个两米多高的烈士纪念碑。 由于无从知晓这些烈士的姓名,钟宜龙在这座烈士纪念碑上为英雄们刻上了统一的名字——“红军”。 在松毛岭战役中牺牲的烈士们,终有了灵魂安息之所。 望着沉甸甸的“红军”二字,钟宜龙心如刀绞。这些为了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的英烈,身故后竟连名字都无人知晓。 钟宜龙决定为这些无名烈士“找名字”。但有的烈士家庭全部遇难,有的没有登记入档,查找难度之大可想而知。为了确认烈士身份,他走访本村和邻村幸存的老红军、“五老人员”,整理1928年到1934年参加革命的烈士名单,撰写相关历史史料。 一位位英烈的名字被发现,一个个英雄的事迹被发掘,钟宜龙在一次次寻访中,内心一次又一次被打动。 每找到一个名字,他都会买上香烛,郑重地来到墓碑前告慰英烈的在天之灵。平日里,他也会去那儿转转,清除杂草,擦拭墓碑。 钟宜龙生活简朴,经常吃馒头蘸酱,多年不曾添置一件新衣,不给后辈留财产。他却拿出毕生积蓄,腾出祖屋,自费筹建红色展馆,将收集到的革命资料陈列出来。 “我花了5万多元修缮这间祖屋,又花了20多万元收集这些展品,花1万多元打印这些素材。”钟宜龙说。 在钟宜龙红色家庭展的门口两侧,显目地写着“要想红旗飘万代,重在教育下一代”两行字。在红色家庭展中,重点展示了他收集的照片、文字资料等,还有红军当年在南山驻扎时留下的标语、长窠头村革命烈士的调查表等。 “万里江河总有源。那个烽火连天、硝烟弥漫的时代过去了,但沐浴在和平阳光下的我们不能忘记英烈。守护他们,就是守住历史,守住心灵,守住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信念。”钟宜龙坚定地说,“在剩余的生命里,我将把发扬传承红色精神当作自己唯一的使命。” 钟宜龙将生命的光,悄然无声地隐于默默守望。钟宜龙,无名英烈的“守魂人”!(记者李松、梅常伟、刘斐、吴剑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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